一品奸臣 - 第10章 一锅端
白锦楼极为低调,堂堂知州,隨行只有七人,除了一名老僕外,余者皆是护卫。
掌执鞭以趋辟,一名护卫打鞭吆喝,百姓无不退避。
白锦楼从客栈换上了官袍一路来到县衙,短短不足三里的路,惊动了全城,城中乡绅、读书人,跟隨后方亦步亦趋。
马岩带著隨行將士候在衙署之外,本是围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已被驱离远远避开。
六神无主的郭尚文带著一眾属官站在马岩身后,炎炎烈日,冷汗止不住的流淌。
再看站在郭尚文身后的赵勛,脸上並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带著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此时的赵勛已经想明白怎么回事了,阴差阳错,自己隨意卖弄一番,竟卖弄到“正主儿”身上了,因此引得知州白锦楼青眼有加。
站在旁边的祁山兴奋的说道:“少爷,您是走了大运气,竟真碰见了知州大人。”
“运气?”
赵勛微微摇了摇头,是啊,运气,这一次是运气,下一次呢,两世为人,难道每次遇到麻烦,遇到有人使绊子,都要靠运气化解吗,运气,早晚会用完的,上一世他就认识一个倒霉催,中了彩票二等奖,刚走出领奖大厅,出门就被大卡车给撞死了。
一个小小的县令,大庭广眾如此肆无忌惮的污衊无辜之人,並且还是一个举人出身的读书人,险些令他父子二人破门灭家,这一次化险为夷是因运气,下一次呢,幸运女神不会永远眷顾著他。
赵勛抬头望向前方郭尚文的背影,嘴角呈现出一种並非笑容的弧,轻声呢喃著。
县令大人,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莫怪本少爷无情了。
此时官轿已是落下,马岩快步迎上前掀开轿帘,低声与白锦楼交流著,將所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白锦楼面露诧异,著实没想到如此惊才艷艷之辈並非官员亲族,而是商贾之子。
片刻后,身穿官袍的白锦楼走出了轿子,目光阴沉扫向衙外诸官吏。
要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美女主播靠美顏,紫色官袍略微老旧,上绘飞禽腾云,腰缠代表从三品金玉带,隨从手托三梁进贤冠。
除远远让开的百姓外,官吏、衙役,无不躬身施礼,连偷看一眼都不敢。
下了官轿的白锦楼並未走进衙署,扫向诸人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赵勛的身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锦楼的目光,赵勛抬起头,一老一少,四目相对。
赵勛摆出了一副自以为很舔狗,很諂媚的笑容。
白锦楼也笑了,原本像是慈祥的笑容,或是因官袍衬托,或是因那正的发邪的面容,也或是因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势,笑容又显的略微肃穆。
“大人。”早已是冷汗打湿了全身的郭尚文快步走上前去,声音颤颤巍巍。
“下官肃县县令郭尚文,见过大人。”
弯腰施著礼的郭尚文壮著胆子抬起头:“下官侄儿不知为何,被…被…被马將军麾下押入了大牢,下官敢问,下官侄儿何罪之有?”
白锦楼凝望著郭尚文,足足半晌后,冷声开口。
“本官听闻,郭晋安自幼读书,是也不是。”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下官侄儿聪颖好学,熟读四书五…”
白锦楼打断道:“哪家书楼书院,先生又是何人。”
“这…这…晋安自幼都是由下官教授诗文的。”
白锦楼眼底掠过了一丝厌恶,没头没尾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淒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鬢如霜,这诗如何。”
郭尚文愣了一下,隨即下意识道:“好,好诗,好诗好诗。”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残,又如何?”
“额…好,好诗好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如何?”
“好诗,好诗好诗。”
郭尚文如小鸡啄米似的点著头,张口只有“好诗”二字。
“郭县令。”
白锦楼终於不念诗了,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人之能为人,由腹中有诗书,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
郭尚文满面茫然,没听懂,正如他听不懂刚刚那些诗词一般。
“本官入肃县时遇了百姓,百姓言,你这肃县县令实为草包,本官不敢尽信,却又心生疑惑,见了举人赵勛,误以为他是你那侄儿郭晋安,观他文采斐然,本官还当是误会於你,现在方知…”
顿了顿,白锦楼朗声道:“你这肃县县令,的確是草包。”
这“草包”二字厉声厉色,郭尚文如遭雷击,摇摇欲坠。
一语落毕,身材枯瘦的白锦楼一把將郭尚文推开,极为粗暴,郭尚文身子一软被推倒在地,再无一丝一毫斯文可言。
白锦楼看都没看一眼郭尚文,右手背负身后,径直走向赵勛。
堂外鸦雀无声,单单是知州大人的一声“草包”,就足以令郭尚文的仕途止步了,更別说在外人眼中,这位即將高升的知州大人还將郭尚文一把推倒在地,由此可见其厌恶程度。
白锦楼来到赵勛面前,再次露出了笑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拍了拍赵勛的肩膀,再轻轻点了点头。
赵勛连忙施礼,舔狗笑容愈发浓厚。
不待赵勛拍出马屁,白锦楼已是抬腿入了衙署,头也不回:“肃县通判何在。”
通判牛通下意识打了个机灵,匆匆跑了进去,马岩带来的將士则是快步挡在了公堂之外,阻断了所有人的目光。
片刻后,又是一声“草包”,白锦楼吼道:“县丞何在!”
县丞和让狗撵似的跑了进去。
“蠢货!”
“县尉何在…”
“庸才!”
“主簿何在…”
“饭桶!”
“录事何在…”
“废物!”
白锦楼的怒吼与谩骂声,如同九霄神雷一样,炸响在肃县一眾官员耳中,尚未被叫进去的人们,无一不是瑟瑟发抖。
堂堂知州大人,那就和嘴里含了开塞露似的,张口就喷,但凡被点到名字叫进去的,就没有不挨骂的。
马岩来到赵勛旁边,乐呵呵的:“老大人尚在知州府时就耳闻过这肃县官场浊乱不堪,来时遇了百姓也曾询问过只言片语,果然,肃县官场没一个好鸟。”
赵勛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口。
马岩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其实赵勛也是,问题是前者是从五品的將军,是一个可以当著县令面直接將人家侄儿押入大牢的从五品將军。
见到又一位官员被赶了出来,马岩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赵举人,虽说本將跟隨白大人时日尚短,可州里谁不知老大人学富十几车,最喜鼓捣文墨,还从未听他夸奖过何人,你是头一个,如今你入了老大人的法眼,未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將来真若是担了京官儿,可莫要忘了兄弟我。”
一听这话,赵勛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將军…誒呀,叫將军太见外了,叫你一声哥哥怎么样。”
“成,兄弟我是武人,怎地叫都成,不讲究的。”
赵勛看了一眼公堂,下意识摸了一下袖中的银票,將声音压的极低:“那冒昧的问一下,就是…就是老大人有没什么喜好,特別偏爱的。”
“喜好?”马岩摇了摇头:“只知閒暇时读那些下三烂的四书五经。”
“那其他个人爱好呢,特殊癖好之类的。”
“特殊癖好是何意?”
“怎么说呢?”赵勛挠了挠头:“就是老大人有没有什么特点,与眾不同之处。”
“倒是有。”马岩双眼一亮:“穷!”
赵勛懵了:“啥意思?”
“兄弟就这么和你说吧,白大人上坟都是空手去的。”
赵勛:“…”
殊不知,二人一副说说笑笑的模样,引得旁人无暇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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