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悍臣 - 第380章 以工代賑,两难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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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0章 以工代賑,两难自解
    晏殊的提问,让眾人都看向这位新科状元,
    因为赚钱的问题,理应问三司使的人程琳啊!
    现在程琳在那里装死。
    不明白晏殊为什么要跟宋煊提问。
    他能懂吗?
    宋煊警了他一眼:“要不我们搞点澄泥砚?”
    “澄泥砚?”
    晏殊收回目光:
    “据我所知,澄泥砚是以沉淀千年黄河溃泥为原料,乃是贡品,很稀有的。”
    这是如今大宋的第一名砚。
    他们都清楚宋煊手里有一个,是官家御赐的。
    当真是羡煞旁人。
    欧阳修曾经编纂过的砚谱,说什么第一,但是今人罕用。
    就是在市面上流通很少,可以说大部分人都用不起。
    宋煊进一步解释道:“反正现在黄河淤泥这么多,兴许就能做出来点精品,卖给富商。”
    “不妥。”陈尧佐摇头道:
    “据我所知,澄泥砚製作工艺复杂,几乎没有多少匠人会做。”
    “那不就更妥当了,我们又不是卖真品,就让匠人去尝试一二,兴许能卖出点价格。”
    宋煊咳嗽了一声:“买不起澄泥砚,但是买点高仿的拿来用,也在情理之中啊!”
    “高仿?”
    晏殊眉头一挑,倒是有些理解宋煊的意思。
    “对,就是造一批仿製的,让大家过过癮,然后再造些辽国需要的瓷器,都卖给辽国挣钱,他们更没有这种技术了。”
    本朝的工匠製作瓷器仿製前朝的。
    诸如唐三彩这玩意在宋朝根本就不受欢迎苏軾等这群士大夫们是推崇青瓷“雨过天青”的含蓄之美。
    景德镇以及磁州窑在大宋逐渐兴起。
    因为辽国自认为是大唐的继任者,他们是喜欢唐三彩的。
    可是经过安史之乱,宋朝徵调工匠时,善三彩者十不存一。
    而辽国那边俘虏的工匠,那更是简单的工艺延续。
    契丹贵族是需要文化认同和实用需求的选择性继承。
    辽三彩的工艺当真不行。
    要不是占据了燕云十六州,他们许多东西都造不了。
    陈尧佐依旧不赞同:“那需要向全国都徵调工匠,而且钱给的也要多才行。”
    晏殊倒是赞同这个事:
    “钱倒是小事,若是能执行起来,也不会是一锤子买卖,全都卖到辽国去,他们也是有科举的人。”
    “远水解不了近渴。”陈尧佐也不是故意拆台:“等研究出来,兴许到了明后年了。”
    “確实如此。”
    宋煊看了一眼程琳:“此事还需要三司使那里想办法。”
    鞠被踢了回来后,程琳是更加的欲哭无泪。
    “我赞同宋状元的话。”
    在眾人的目光压力下,程琳只能重复宋煊的说辞,有人给出主意就不错了。
    “此番受灾过於严重,耗费的钱財太多了。”
    程琳摇头道:“其实国库也没多少钱可以用的。”
    宋煊警了一眼晏殊,他应该是没有把以工代賑的法子往外说呢。
    晏殊也是给了宋煊一个眼神,方才问他,既然宋煊没有提,晏殊也不会主动说。
    此事无论如何都该宋煊上书陈述,作为他的功劳。
    要不然就便宜了陈尧佐等人。
    “宋知县当真没有法子吗?”
    陈尧佐確实看见了两个人之间传递的神色。
    “我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宋煊伸出一根手指瞧著眾人道: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推行下去。”
    “哦?”
    程琳眼晴一亮,连忙催促道:
    “宋状元儘管说来听听,目前秋赋未曾收取上来,国库真的掏不出来一百万贯的余额。”
    “就算掏出来了,禁军以及百官的俸禄还要不要下发?”
    “辽国的岁幣还要不要给?”
    大宋富裕是富裕,可三冗问题已经出现了。
    程琳是相信宋煊有脑子的,而且会出主意。
    就他趁著大雨剿灭无忧洞部分势力,对时机的把握和法子,当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够解决。
    无忧洞存在的时间可是要比北宋开国还要长,
    “我这个法子就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宋煊说了句废话之后笑道:
    “我听闻东京城十万贯的富户比比皆是,百万贯人家更是不知多少。”
    “朝廷遇到如此困难,是否请这些人表达爱心,伸出援助之手啊?”
    宋煊一说这话,就没人搭茬了。
    这不就是变相的跟富人收税吗?
    谁能答应!
    宋煊这是收税收上癮来了,將来谁还说自己有钱?
    东京城的奢侈消费,都是靠著这群人来供养的。
    他们豪掷千金,便能僱佣一大批人挣到钱。
    平民百姓的消费,多是维持自己的生计,偶尔下个馆子去庆祝一下。
    七十二家正店,当然有百姓去消费,不过那也是奢侈的行为。
    如今大宋经济可不是什么金字塔,一层分一层的。
    而是倒图钉模式,上层少数人永远掌握著几辈子不完钱。
    庞大的底层都在为明日的吃食奔走。
    “程司使,您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程琳咳嗽了几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看向沉默的晏殊。
    “晏相公,此事还需要您来拿个主意。”
    晏殊了程琳一眼,明白他不愿意得罪人。
    反正真正富贵的群体,大家都知道是哪一部分。
    让他们割肉,还是主动割肉,那可太高看了。
    大家寧愿把这钱在宴请上。
    毕竟是自己爽了,面子也有了。
    白的银子散给穷人,造孽啊!
    陈尧佐还以为宋煊会说出什么好主意来呢,
    结果就这个?
    那不如自己想呢。
    晏殊则是直接把球扔到了大娘娘那里,请他定夺。
    “你们都把自己的见解以及应对方法写出来,然后差人送到中书门下,交由大娘娘、官家以及宰相们去商定。”
    晏殊明白宋煊的操作,他就当自己不知道宋煊出的主意。
    以前故意罢他一次,磨礪他的心境,不要总是对科举抱著侥倖心理。
    如今他连中三元的成就已经达成了,就该在官场上大放光彩。
    晏殊给宋煊铺路,那也是极为愿意的。
    他是愿意提携有本事之人,这也是朝廷之幸。
    就算宋煊用的法子异於常人,那是因为常人根本就无法理解他的“境界”。
    这便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晏殊一开口定调子后,眾人也都明白。
    这几日走了一圈,確实发现实在洪水波及范围极大,大家也是过於劳累。
    最后还要写奏疏,一同交上去。
    索性朝廷的賑济粮也运来一部分了,倒不至於让灾民闹事。
    宋煊倒是没著急写,站在城墙上,眺望著水而行的百姓。
    大宋可太容易闹灾了。
    宋煊喷喷两声,又是有些唉声嘆气。
    站在城墙上的官员,谁都想要在这场灾祸当中为自己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恰巧自己也是。
    晏殊瞧著宋煊没有动笔,开口道:
    “十二郎,你的主意你自己写,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不清楚。”
    宋煊侧目:“怎么,晏相公都不想往上走一走?”
    “走一走?”
    晏殊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他们全都爭著抢著上去,我们都很年轻,著什么急往身上背担子啊?”
    “那我就该背?”
    “你若是到了我这个岁数站在我的位置上,可以不著急。”
    晏殊负手而立:
    “可你正年轻,还没有什么耀眼的资歷,光是剿灭无忧洞部分贼子在知县算是突出的,可是其余政务並没有太多的表现。”
    “如今机会来了,你宋十二一个是为了让百姓早日脱离灾祸,二来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
    “难不成你还真想慢悠悠的积累官职,等你岁数大了,进入中枢又能有多少精力?”
    “我知道你心思多,既然遇到了,那索性就放手做下去,反正你还年轻。”
    “就算这次修黄河的法子有失误的地方,你下次还能继续研究。”
    宋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晏殊就安排陈尧佐继续去测量,为工程做好准备。
    尤其是天气炎热,会让许多水都消失。
    到时候也方便填充决口。
    如今首要任务是救灾。
    宋煊隨著晏殊回去。
    一路上倒是瞧见运兵船来来往往的,再有灾民也会聚在东京城四周。
    目前还没有被充许进去。
    钟离瑾正在与同僚忙著賑济百姓,作为信佛之人,在这方面他是非常上心的。
    甚至要求熬粥都要筷子不倒。
    宋煊瞧著吃饭的灾民越来越多,不缺乏东京城內来的人假扮灾民之人。
    “照如此賑灾下去,东京城的粮价怕是飞快的上升。”
    晏殊也看出来了。
    真灾民假灾民都混在里面。
    甚至已经有牙人抢著喝粥,顺便询问灾民的儿女媳妇卖不卖之类的了。
    虽然在大宋没有什么奴隶制度,多是僱佣的,可是进了青楼之类的,那就算不得僱佣了。
    眾人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进了城,晏殊特意在去卖粮的地方看了看。
    宋煊都不用猜测,粮价肯定会上涨,而且幅度也不小。
    因为平日一石粮食的价格在七百文左右,那就是一斤在六文钱,
    平日里普通零工或者佣工买上一日十斤米那是没问题的,就算是冬天苦寒之日,朝廷救济百姓,也是每日给二十文。
    二十文是低保,可以在东京城维持基本的生存。
    宋煊警了一眼粮价:“每斗已经到了七百文了!”
    十斗等於一石,以前才七百文,不足一贯。
    现在粮价大幅度上涨,寻常百姓想要购买那也是十分的困难。
    宋煊现在明白为啥许多人都去冒充灾民了。
    实在是靠著自己那点钱买粮食,吃不起。
    能占朝廷的便宜,就占吧。
    晏殊也看见粮价了,他心中暗暗嘆息一声。
    每次遇到灾祸都会涨价的。
    在没有种植占城稻之前,江浙饥荒时,米价一度被商贩哄抬到每石一百二十贯,甚至一百八十贯。
    可谓是有价无市,甚至人相食。
    之后朝廷在南方等地种植占城稻,缓解了粮荒,丰收后才一直保持了粮价的平稳,让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
    这种情况在北宋再次出现,那也是到了靖康元年。
    金兵围攻东京城,严重的战乱和物资短缺下,才又復刻了一二。
    晏殊不死心的继续走访,粮价確实是在不断的上涨,
    听著伙计的意思,怕是要一日一个价格了。
    因为河水暴涨,许多地方都变得湍急起来。
    东京城的存粮越来越少,除非江南等地的秋赋大规模运输到东京城,才能缓解下来。
    再一个是如今开封府尹陈尧佐,以及开封县知县立地太岁宋状元都不在,大家趁著官府没有限制涨价,自然是往上涨价。
    能捞一会是一会,大不了等著宋太岁回来后,要求降价,咱们再降点价唄。
    宋煊听著伙计的话,也是颇有些无奈。
    看人下菜碟,那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晏殊面色也是十分难看,这下子不仅城外的灾民想要填饱肚子难了,连带著东京城百万人口,
    那更难。
    灾民多还能多到哪里去?
    朝廷也是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因为天灾不单单是天灾一件事,它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刘娥瞧著各路送来的消息,同样显得有些无奈。
    这黄河年年都会决口,朝廷每年都要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去挽救。
    可是黄河依旧不管你休不休,上来就肘击你。
    刘娥有些时候觉得上天当真是不够眷顾大宋。
    辽国那边她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太大的灾祸。
    两家虽然是兄弟之国,可是辽国总会趁著黄河决口的问题,时不时的搞些小动作。
    作为目前大宋的最高统治者,刘娥听到晏殊宋煊二人回来復命,带著洪水前线探听回来的消息於是刘娥直接差人让他们进来。
    吕夷简等人也都在。
    无论是晏殊、还是宋煊二人长得也都不赖,
    一向都是形象极佳示人。
    可是当二人进入大殿之后,就能明显的闻出来带著些许难闻的气味。
    大宋人样子的宋煊也是鬍鬚拉碴。
    他身上穿著刚赐下的朱服,不是泥点子,就是一阵白色的汗渍。
    “臣见过官家、大娘娘。”
    二人异口同声的叉手见礼,让本来有些心疼的刘娥,心里確实是不乐意了。
    讲规矩的臣子,那都是大娘娘在前,官家在后。
    可眼前一个是皇帝自幼的伴读,一个是皇帝钦点的状元。
    在这种场合,按照礼仪来说,皇帝的政治地位本来就比皇太后位置高,他们二人的话也没错。
    “二位辛苦了,滑州情况如何?”
    “回大娘娘的话,比预计当中的要严重。”
    晏殊拿出拼凑画好的水图,以及他们这些臣子针对此事的奏疏,全都交上去了。
    宦官杨怀敏亲自与人共同展开水图,让宰相们以及三司使的人去看。
    王曾面露难色,他本来就强行往大了估算洪灾,可是看实际情况,还是自己想的过於侥倖了。
    当真是要比想像当中还要麻烦。
    “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老身与大臣们全都在討论此事,有人说可以堵塞,有人反对说不可行。”
    刘娥的眼睛都没有从那副水图上拔出来“你们都从是从现场视察回来的,说说滑州这口子,能不能堵上?”
    “回大娘娘的话,能堵,但是按照五十万贯的预算,只能堵一点点。”
    晏殊直接就把问题给拋出来了:
    “我们在现场討论过后,谁都没有说服谁,所以都各自写了奏疏,请官家、大娘娘与诸位相公商议。”
    刘娥本以为按照惯例五十万贯都是绰绰有余的,未曾想洪水淹没如此多的地方。
    光是安置灾民,平定粮价就会支出许多,更不用说堵上决口所需要的物料。
    刘娥瞧著几个善於水利之人的奏疏,从里面掏出宋煊的名字,差人把其余人的分发给王曾等宰相。
    吕夷简拿著陈尧佐的奏疏先看,他是详细描述了灾情的严重性和工程的紧迫性,请求朝廷增加拨款。
    然后利用官府现有的资源,请其他州府进行支援,徵调百姓参加役,参与建设工程,
    同时还要截流,便是压缩各地州府不必要的开支,將节省下的资金用於治河。
    比如鼓励各级衙门一个月不进行宴会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减免滑州的上供税收,將这部分钱粮留用本地,投入救灾和水利建设。
    吕夷简又细细的看了一遍,他觉得陈尧佐的这份奏疏,挺全面的,倒是常规的解决方法。
    然后他就与其余人交换著看。
    程琳则是提出了让富户捐输的想法,由他带头捐出自家的米粮煮粥賑济灾民,希望带动其余官吏和富户效仿。
    最后是请求停止所有的土木工程和营造活动,並且免除遭受灾害的州县的租税和劳役。
    王曾也大差不差的看完了,他想要看宋煊的,但是大娘娘丝毫没有往外放的意思。
    难不成是写些许冒犯的话?
    毕竟每次出现天灾,不是大娘娘、官家背锅,就得是他们这帮宰辅背锅。
    “都说说吧。”
    王曾等人看完了,最大的感官就是缺钱!
    谁都说决口是可以堵上的。
    可是灾害范围极大,需要的钱很多。
    朝廷给批的预算,根本就不够用的。
    “缺钱?”
    刘娥让杨怀敏把他们的奏疏都拿上来仔细观看,让他们商討一下怎么搞钱的事。
    议论来,议论去。
    度支判官许申提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铸造一种大钱,一枚大钱相当於十枚小钱流通使用。
    为了压缩成本,还可以用铜铁混合的方式来铸造这种大钱。
    当年刘备入蜀之后,为了快速恢復经济,便使用了直百钱的策略,很快就恢復了川蜀的实力。
    至於孙权的大泉五百和当千就不用提了,他是滥发货幣,东施效。
    刘娥点点头,她觉得既然刘备能用,大宋也可以用啊。
    “宋状元,你也是状元,又写了三国演义,对刘备之事颇为熟悉,觉得许判官的法子如何?”
    许申是状元,又与陈尧佐是旧相识。
    他曾经布衣时拜访陈尧佐,被陈尧佐看重,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
    像这种事,他们这些宰相一般都是最后发表看法的。
    “大娘娘,臣觉得这招不怎么样!”
    宋煊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让眾人都觉得他过於口直心快了。
    许申警了宋煊一眼,想要看看他有何高见。
    “哦,不知道宋状元有何高见?”刘娥也没想到宋煊这么不给面子。
    “此举乃是饮止渴,蜀中米一斛值钱五十,直百钱发行后,米一斛至钱数万。”
    “大宋的钱变得不值钱了,还怎么让其余各国都用宋钱?”
    “百姓手里的钱不值钱,值此危机,米价又会大幅度上涨。”
    “双重刺激之下,怕不是大宋要起义不断了。”
    许申眉头一皱:“如何能这般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
    通货膨胀这个词,他们不清楚。
    “此举虽然短时间让国库变得丰盈起来,但是百姓面临著种子、农具价格飞涨的困境,导致许多百姓不得不放弃土地,成为流民。”
    “而在手工业和商业方面,物价不稳定,交易风险大增,经营变的十分困难,大量店铺倒闭,
    商业活动陷入停滯,动摇国本。”
    “最终受害的是广大百姓,而大宋政权也会面临严重危机。”
    “钱幣滥发,犹如饮止渴之事,想必诸位相公都是清楚的。”
    宋煊说完之后,王曾当即摆手道:“以一当百的大钱確实不行。”
    许申很想说自己那是以一当十,危害没有以一当百那么大。
    至少能够暂时的收拢钱財。
    宋煊他在危言耸听,尤其是蜀汉地盘才多大点?
    大宋可是比它的地盘大多了,完全可以应用起来。
    刘娥也在臣子爭论的期间看完了,她並没有把宋煊的奏疏交出去。
    “此举著实不妥,老身方才看了宋十二的建言,他是想要借著賑灾的名义来大兴土木,倒是与程琳的想法大为不同。”
    刘娥此话说出口,让眾人都有些说异。
    王曾眯著眼睛,仔细思索刘娥说出来的话。
    大兴土木?
    “宋状元如此建言,怕是有些不切实际啊!”
    作为程琳的下属,许申还是愿意支持自己的上司的。
    现在朝廷都缺钱,哪有那么多的钱財去大兴土木啊!
    方才还说我的建议动摇国本,你宋十二在这方面也不逞多让啊!
    “哪里不切实际了?”
    宋煊坐在椅子上,颇为劳累的道:
    “大娘娘,我的建议是以工代賑,如何能说话只说半截?”
    赵禎则是眉头微挑,他是清楚宋煊这个计策的。
    当真是好的很,可谓是一石三鸟。
    刘娥嘴角勾起:“无妨,宋十二你便把这套思路说出来,若是真的好用,以后就要定为国策了。”
    “国策!”
    不仅是许申等人不相信,一向连沉稳的王曾脸上也流露出错愣的神情。
    宋煊的法子当真有那么好用吗?
    刘娥確实是觉得宋煊这个法子,针对大宋的国情实在是好用的很。
    甚至都不用把这些人编入厢军,待到工程结束,这些百姓也能拿著积攒的钱財回家去。
    甚至能够做些小买卖。
    如此一来,厢军越来越多的问题就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否则军费开支过大,朝廷的国库也会越来越薄,没什么钱去修理黄河了。
    宋煊伸出手指道:
    “以工代賑,便是官府出钱建设基础设施工程,受到賑济的百姓参加工程建设获取稳定报酬,
    以此来取代直接就急的一种策略。”
    如此一解释,倒是再次让眾人勾起了兴趣。
    因为以前都没有人这样做过,大宋的依赖路径就是把灾民编入厢军,给予低保,不让他们造反。
    賑济过后,就要让这群人去干苦活累活。
    现在宋煊不过是把前后操作的两件事,融合为同时去做的。
    王曾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宋煊就是玩了一手朝三暮四的操作。
    他把本该賑济的粮食当作报酬,还要拿出一些钱財来对他们干活的“赏赐”作为动力。
    同时把这些灾民组织起来干活,不会让他们无所事事的去为官府搞事。
    宋煊伸出食指道:“诸位这个以工代賑的好处:
    第一,是通过组织賑济对象参加工程建设,使賑济对象得到必要的收入和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达到賑济的目的。”
    “第二,在政策实施区域形成一批公共工程和基础设施,对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长期发挥作用。”
    “第三,可在一定程序上缓解政策实施地区劳动力剩余问题,有利於社会稳定。”
    “同时激发百姓是被官府所需要的,而且自己还能挣点钱傍身,不至於一无所有键而走险,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上。”
    “所以我说以工代賑具有“一石三鸟”之功效。”
    “诸位觉得如何?”
    有了宋煊確切的解释,连吕夷简都不得不承认,宋煊的脑子就是好使。
    以工代賑的法子若是定为国策,那將来大宋闹灾按照这个模版去做事,主抓此事的官员十有八九会获得成功。
    另外的那就是看老天爷会不会帮他,不再继续闹灾。
    “此法甚妙。”
    张知白捏著鬍鬚,对宋煊露出讚赏的目光。
    许申虽然想要为自己的上司说话,但是有了宋煊的进一步解释,他也明白,人家的法子是真的能实行下去。
    尤其是如今滑州等地爆发洪灾,出现大量的灾民。
    光是餵养这些灾民的肚子就要投入很多,更不用再额外徵调民夫和厢军去修筑堤坝。
    果然状元与状元之间,亦是有差距的。
    “用灾民来修筑堤坝,当真是两难自解。”
    吕夷简警了宋煊一眼,他也是佩服宋煊这个脑子。
    可惜就是不能为我所用!
    他又看了一眼晏殊,有些奇怪宋煊他们二人之间关係好。
    晏殊为什么没有主动说出来,反倒让宋煊自己说。
    他难道不想进入中枢,当宰相的心思吗?
    因为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哪个士大夫不想拜相啊?
    吕夷简认为依照二人的关係,宋煊定然不会瞒著晏殊的。
    这才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错。”
    王曾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道理,如此一来,大宋各地再遇到各种灾祸,便能够纷纷效仿。
    如此一来,朝廷还是省钱的。
    百姓也不会因为活不下去而造反。
    “宋状元是想要以滑州为模板,来实行此策吗?”
    “倒也不是。”宋煊指了指一旁坐著歇息的晏殊:“那里有晏枢密使以及许多善於水利的官员去一起做就成。”
    “我依旧是打算利用来到东京城的灾民,修汴河等小工程,用来积累经验,这样有什么错漏地方也可以更好的改进。”
    “不错,东京城外的灾民也越聚越多。”
    刘娥点点头,她本来还想说粮价的事情,但是有了宋煊的主意,她就不打算在大庭广眾之下诉说此事了。
    否则难免会坏了宋煊的算计这个招数,刘娥觉得够坏。
    宋煊刚刚做出可以载入史记的国策以及修黄河的法子,现在又不惜以自己的名声为饵,获取大批受灾百姓存活,稳定粮价。
    刘娥也想要在这里面充当正面角色。
    谁不想在史书上有一个好名声啊?
    特別是这种救灾之事。
    故而刘娥把宋煊奏疏里的话全都听进去了。
    “大娘娘,这以工代賑的法子虽然好,可前期终究是需要钱来做事的。”
    “先拿二十万贯去做事。”
    刘娥也不会一口气把钱都扔出去:“待到用完了,再来说话,朝廷粮仓储存的粮食应该够用吧?”
    “回大娘娘,不够用的。”许申连忙摇头:“粮价一再上涨,二十万贯也买不了太多的了粮食。”
    “大娘娘,臣有一言。”
    “讲。”
    刘娥对於宋煊的要求自然是无不应允,更何况他说的还都是好办法。
    “臣在外面视察的时候,去德清军的仓库看过,粮仓內供养军队的粮食许多都变得陈旧腐烂无法食用。”
    “如今因为灾祸百姓又缺粮,不如將太仓当中储存用来供养军队的粮食拿出来一用。”
    “这些陈粮都发给百姓来吃,让他们保全性命。”
    “待到秋赋收起之后,粮食补充到太仓当中,禁军士卒又能吃到新鲜的优质粮食,如此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德清军的粮仓粮食腐败陈旧是没怎么照拂,反正厢军的待遇也就那样。
    但是国家的太仓那可是供应禁军的,绝对不会像宋煊说的那样,只会是正常的陈粮。
    刘娥点点头,军粮这方面其实是不愿意动的,万一辽国趁机来威胁,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她也是懂得的,
    “许申,太仓当中还有多少粮食?”
    “回大娘娘的话,大概在六十万斛左右。”
    许申也只是记载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相比於唐,宋朝的一斛已经减半,在六十斤左右了。
    若是再夹杂著其余菜叶加点油水肉类一起煮,一人吃半斤就能顶一日了。
    要是光吃米饭,每人每天两斤的量都觉得是半饱。
    有了太仓的陈粮,供应一段时间,足够了。
    刘娥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开口道:
    “事不宜迟,就先开仓放粮,明日放粥就要先与百姓说一说这自救之法。”
    “是。”王曾应了一声。
    “你们还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刘娥坐在椅子上,瞧著有能力为她平事的宋煊。
    儘管宋煊操劳的老了几岁的模样,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手底下的人有用,能够让她省心的感觉。
    “若是没有,那老身就要差人送宋十二回去休息了。”
    刘娥反应过来了,又叫道:“还有晏同叔。”
    方才宋煊说了的政策极好,他们也需要消化一下。
    “大娘娘,不光是宋状元的策略好,其余人的也有可取之处。”
    吕夷简连忙为陈尧佐说话。
    就算宋煊拿出来的政策大放光彩,可也不能否认其余人的想法,也是颇为符合实际的。
    “嗯。”刘娥点点头:
    “那便让他们二人先回家去休息休息,梳洗一二,我们那继续商议。”
    “喏。”
    宋煊与晏殊起身,对刘娥表示感谢。
    杨怀敏当即走了上来,为宋煊等人送行。
    “杨太监,留步吧,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
    “宋状元这是说的哪里话?”
    杨怀敏毫不介意的道:“我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安敢嫌弃宋状元!”
    杨怀敏这样说也是基於刘娥对宋煊的態度,
    就算是让杨怀敏伺候宋煊脱靴洗澡之类的,那他也绝无二话。
    能够被大娘娘当场拍板定为国策的好政策,杨怀敏如何能不知道这份荣耀?
    幸亏当年自己与曹利用解决了矛盾,並水不犯河水。
    再替大娘娘传话之间,与宋煊建立了良好的关係。
    现在二人方能如此客气。
    “哈哈哈。”
    宋煊大笑几声,还是摆摆手:
    “不必了,我自是回家去了,他们应该把我的马从家里牵来了。”
    杨怀敏见宋煊再三坚持,他也就笑著笑纳了。
    虽然他不介意,但是鼻子尖的味道还是挺难受的。
    杨怀敏瞧著二人离开,也是有些高兴。
    谁不愿意自己交好的人,成长为自己將来的“大腿”啊?
    到了宫门口,宋煊与晏殊告別,他要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安稳觉。
    晏殊也是在家休息一日,明日听刘娥等人的安排,兴许就会跟著运粮船一同返回滑州。
    船上运粮,总归能够安稳人心的。
    闹灾的百姓,只要有口吃的,就很难生出造反的心思。
    宋煊骑马,隨从骑驴。
    此番又有衙役开路,眾人一瞧便是宋太岁回京了。
    倒是有不少人叫著,宋太岁回来了,青天就有了。
    百姓就不用吃高价粮之类的话。
    宋煊充耳不闻,这粮价才涨到哪里啊?
    他还想要让粮价涨,把那些观望的粮商以及富豪都引入场。
    这样才方便收割。
    正在街上閒逛的刘从德瞧著大宋人样子宋煊,竟然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东京城头。
    不免有些晞嘘。
    果然自己的境界是比不上宋煊的。
    向去岁黄河也决口了,他主抓修工程,可没有像宋煊这么遥过。
    人家是奔著当宰相去的。
    不像自己,就想著拼命捞钱去的。
    至於宰相的位置刘从德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够做到张耆那个枢密使的位置就成。
    旁人唤一句见过刘侍中,刘从德就心满意足了。
    “刘大郎,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我妹夫,打探一下消息。”
    李君佑在一旁挥舞著扇子提了一嘴。
    毕竟刘从德他见利忘义,想要靠著粮价上涨,大挣一笔。
    灾民不灾民的其实他真不在乎,挣钱才重要。
    什么买卖挣钱,他便都想要掺和一脚。
    国家大义放在一旁,他有这个“大娘娘的”关係,就是要狠狠的为自己挣钱。
    方能没有让这层关係白白浪费掉。
    在刘从德的世界观里,只会认为这些人命不够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惨象。
    若是他们像自己一样托生在个好家庭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烦恼呢?
    “好好好。”
    刘从德满口答应,自是在外面缓步而行。
    他相信宋煊如此狼疲劳的回来,定然会梳洗一番的。
    待到门打开后,宋康瞧著宋煊这幅模样,大惊失色:
    “三弟,你怎么变这样了?”
    “莫不是黄河水急,掉进去了?”
    “二哥莫要噪了,免得我娘子担忧。”
    宋煊摆了摆手:“等我歇上几日,再去樊楼请二哥去耍。”
    “我不著急。”
    宋康虽然內心十分期待,可是嘴上却说著不著急。
    毕竟宋煊专门为此事写了一封信送到老家爷爷那里,爷爷也有了回信,只不过因为宋煊不在,
    没有人去拆他的信。
    若是爷爷让自己早点回去,宋康才不乐意呢。
    东京城的繁华他还没有领教过,外面还都是水。
    但是这房子住的是真舒服。
    不用宋煊安排,管家就提前安排好了洗澡水。
    宋煊进去之后靠在木桶上,脏衣服也有侍女给拿走了。
    就在他闭目养神与曹清摇说著话的时候,外面的管家匯报说是李君佑与刘从德二人前来拜访。
    “夫君,不必理会他们,想来是刚接到消息,你好好泡澡解解乏。”
    宋煊拍了拍曹清摇的手一,脸上带著链意:
    “他们二人前来,当真是来了送枕头,用不著我去派人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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