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 第88章
按照大清《钦定兵部处分则例》规定:起更(晚上7点)后, 栅栏关闭,自王以下官民人等,不得任意往来, 致夜行之人,除奉差调遣,或各部差遣外,如遇丧事、生产……该堆拨房官兵问明事宜, 记其旗分佐领姓名及住址后,开栅栏放行……王公贝勒等无故夜行,步军统领衙门需请旨交宗人府查议,官员罚俸一月,旗人鞭打五十,民人鞭打五十。
德亨带着侍卫出栅栏的时候,天还亮着,还没有宵禁, 所以他没有跟他们胡同口看守栅栏的堆拨房官兵报备。
从崇文门内大街到安定门内大街是一条通到底的笔直宽阔平坦的长街道, 如果是那个时候出发,飞马疾驰至四贝勒府, 差不多也就是刚宵禁那个样子。
但德亨先去了唐痘爷府上,没找到人,又去了太医院,也没找到赵香艾,更是在东华门外耽搁了太长的时间,所以他才会在红庙和交道口之间那片街道上被步兵统领衙门的人给截拦住了。
这个地点, 已经离四贝勒府不远了。
托合齐一直追着德亨到了四贝勒府, 就是要拿他去宗人府盘问, 拿不到人他就走了, 一个失职之罪落下来,他这个步军统领也做到头了。
等找到合适替代他的人,康熙帝一定会找机会将托合齐给替换下来。
所以,一直到康熙帝亲手批的条子到达,托合齐才带人离开。
职责所在,但人情也不能枉顾,所以,托合齐没有硬要闯府,而是和一个小丫头在大门口对峙,甚至和皇帝大哭请罪,因为他确实耽搁了弘晖的就医时间。
能官至步军统领,成为皇帝的心腹重臣,托合齐只是靠着忠心坐稳这个位置的吗?
显然不是。
康熙帝对托合齐是满意,对德亨就是为难。
在小太监回禀的言语中,他没有提德亨一句,是因为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德亨在弘晖医治过程中起到的作用,但隆科多在他的请罪折子里,却是将德亨的所作所为禀报的清清楚楚。
没有故意添加,但也没有弱化。
都说王太医是救弘晖性命的人,但其实,德亨带去的那个还不到弱冠只是太医院学徒的少年赵香艾才是。
没有赵香艾的先一步精准用药,等到王太医被隆科多带到的时候,弘晖很可能已经咽气了。
这一点,是王太医自己说的,同时对赵香艾的天赋和医术大加赞扬,羡慕唐权望收了一个好徒弟,“足可传其衣钵”。
所以,按照律法,德亨要交宗人府议罪,但私心里,康熙帝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
柔心,果断,关键时候,也不缺狠辣。
不是谁都能有那份下令冲锋的狠劲儿的,要不前锋军都要比其他兵种多拿一两银子呢?
一听到康熙帝要罚德亨,卓克陀达急忙道:“汗玛法,您别罚德亨了,他年纪小,还不知道夜禁纵马街道是不对的,您要罚的话,就罚卓尔吧,卓尔愿意替他受罚。”
康熙帝好笑道:“按例,朕要削他爵位,你可没有爵位让朕来削。”
卓尔为难了,开口道:“我阿玛有,您削我阿玛的爵位吧。”
德亨:……
德亨都惊呆了,他转头看着梗着脖子做英勇就义状的卓克陀达,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在耍赖当滚刀肉。
但愿是后者,否则,可就和她的表现太不相符了。
正在巡查河工突然就被女儿卖了爵位的胤禛:爷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
康熙帝明显的无语,梁九功却是捂唇笑出了声来。
康熙帝眼神凉凉的看着他。
梁九功忙忍了笑,对康熙帝道:“奴才无状,皇上恕罪。”
康熙帝:“有什么好笑的?”
梁九功笑呵呵道:“奴才只是觉着,大格格完全不用担心德亨阿哥的爵位会不会削,以他的功绩,这点子爵位,说不定哪天就升回来了?”
康熙帝:“他能有什么功绩?”
梁九功就掰着手指头数着:“哟,那可多了。风扇、牛痘、羊毛布、羊毛脂,现在又救了皇孙性命,对了,他手里还有金鸡纳霜神药,这还不算功绩吗?”
康熙帝:“金鸡纳霜算什么功绩,这也不是他弄出来的。”
梁九功躬身道:“京中王公和洋传教士结交的也不少,可没见有谁能从其手中得到金鸡纳霜的?”
这话,真是一语中的,直射靶心。
德亨,这个孩子,他得人心呐。
康熙帝又问德亨,道:“德亨,你自己来说,你想要什么罪罚?”
德亨道:“皇上若是想削我的爵位就削了吧,我觉着这个爵位也没什么好处?”
梁九功咋咋呼呼道:“这可真是孩子话。德亨,朝廷封爵何等严谨、荣耀,岂是你想说不要就不要的?还不快向皇上请罪?”
德亨噘起了嘴巴,不情不愿的请罪道:“皇上,小子知错了,向您请罪。”
卓克陀达向前膝行两步,跪到了德亨前面,挡住身后的他,仰着脸流泪道:“汗玛法,您真的不能罚德亨弟弟,若不是他,卓尔的弟弟弘晖就没有了。
阿玛不在家,弟弟得了疟疾,嫡额娘顾不得难受,既要安排府中上下抛洒石灰挂上草药驱赶蚊虫,又要派人安抚庶母,让她照看好才刚满百日的小弟弟,还要派嬷嬷来护着卓尔,让卓尔不要害怕……”
“卓尔想帮忙,但卓尔既不能以身替了弟弟,也没有习得医术,诊治疟疾病症,只能干着急,卓尔亲眼看着嫡额娘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奄奄一息却无能为力,只能跪在神佛面前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就在这个时候,德亨弟弟带着小赵太医来敲府门了,小赵太医会用金鸡纳霜,虽然我们都知道希望渺茫,但仍旧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将人请进府,让他给弟弟看诊。”
“汗玛法,您也看到了,现在弘晖弟弟已经能醒过来了,他正在好转,但昨天晚上,他真的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汗玛法,看在弘晖弟弟好转的份上,就让卓尔替德亨弟弟承受他夜禁纵马驰街的罪过吧。”
“卓尔现在还没有爵位,但我听说,宗室女在抚蒙古前会封爵,汗玛法,卓尔是贝勒府长女,按例,应有郡主之爵……”
梁九功忙阻止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喝道:“大格格,你的爵位来自四贝勒,来自尊贵的爱新觉罗血脉,您理应珍重爱惜,快别说了。”
卓尔哭道:“可是德亨弟弟也是爱新觉罗子孙,汗玛法,您就不能对他宽容几分吗?卓尔愿意去给托合齐统领道歉,也愿意去宗人府空室关禁闭……”
“哎哟小祖宗唉,姑奶奶,姑奶奶,您行行好,快别说了啊……”
梁九功简直要跳脚了,直接来到跪着的卓尔面前对她作揖求饶,要她千万别说了,上面的可是皇帝,是对宗室向来宽和仁慈的大家长,您哭一哭求一求就行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这不是戳皇上的心窝子吗?
卓尔继续哭道:“汗玛法……”
“哎哟喂小姑奶奶,老奴给您跪下了……”梁九功真跪下了。
康熙帝看了眼正在奋笔疾书的王之枢他是新任的皇帝侍讲,同时充当起居注官,记录皇帝一言一行的。
王之枢好似没看到康熙帝的视线一般,躲在角落里拿着秃头毛笔写写写,写写写,写写写……
这位大格格了不得啊,一番话情、理兼得,动人心弦,感人肺腑,啧啧啧,皇上您感不感动呢?
您会为了私情废公理吗?
康熙帝既然考教了卓克陀达一番有关于“孝悌”的书,自是褒扬她的孝义和勇敢的,此时听她一字一句述说昨晚的惊险之形状,康熙帝如何会无动于衷?
康熙帝:“王之枢,按大清国例,该如何处置辅国公德亨?”
王之枢张口就要来:削爵惩戒……
但这话刚才康熙帝已经说了,做什么又要问他呢?
所以,王之枢开口道:“按照国法,王公贝勒夜禁之后,无故夜行,削爵罚银以做惩处。但辅国公德亨并不是无故夜行,乃是为救人之义举,且他还是个七岁幼童,能否分辨律法尚且不知,再且,自国朝开元以来,只有幼童封爵之例,并无幼童削爵之例。”
你个三五不知的幼童,能因为什么将身上的爵位给丢了啊?
除非是皇帝看你的祖宗不顺眼,故意将你的爵位给削了。
梁九功爬起身来重新站到康熙帝身侧,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汉臣有时候讨人厌的紧,但有的时候,又是真的聪明,让你不得不服。
康熙帝点头,询问道:“照你说来,德亨该论何处?”
王之枢思量一番,谨慎开口道:“虽是情有可原,但国法亦不能枉顾,臣议:辅国公德亨罚银一千,避府读书,一年不得出,着宗人府官员申斥其父无教之过,罚其父银一千。”
卓克陀达眼睛一亮,两千两银子而已,她手里就有,可以帮德亨弟弟交罚银。
康熙帝沉吟道:“着,辅国公德亨罚银五千,避府读书,三年不得出,着宗人府申斥其父无教之过,罚其父银一万。”
王之枢叩首接旨,道:“臣领旨。”
然后掀开一页新纸,奋笔疾书。
他是皇帝的侍讲,有时也充当皇帝拟旨的笔杆子,用处多多。
梁九功一个劲儿的给还老实跪着的两小只使眼色。
德亨:……
你眼睛抽筋儿了。
康熙帝好笑道:“怎么,对朕的处罚不满意吗?”
德亨秒懂,立即叩首道:“谢皇上开恩,德亨领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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