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 第467章 466蚁封穴户
第467章 466蚁封穴户
方有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淡淡说道:“你们瞧那队长的神态,虽然堆笑谄媚,但眉宇间没有丝毫忧色,说明他们大抵也收到了些许风声,知道大总统的公函快到了,事情即将画上句号,所以这帮人闹得再凶,巡捕们也只当是看戏。”
赵瓦子眼中浮现戾气:“让他们看吧,看得高兴了,有他们哭的时候。”
冯绣虎抬头观望,日照当头,万里无云,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样子。
“哑巴金又去南岸了。”
顺子说道:“如果最后真是公函比汛期先到,哑巴金铤而走险,就算能炸了造桥队的船,却再难收阿伯特的狗命。”
赵瓦子想了想,问冯绣虎:“你们见识广,给我说说,要是我去半道上截住大总统的公函——这事有没有说法?”
方有六嗤笑道:“嚯,那你野心不小。大总统公函是由大玄军护送的,你要真有本事对付大玄军,不如直接杀到仇人的家里去,说不定死相还好看些。”
赵瓦子悻悻撇嘴,不再提起这茬。
……
第二日,冯绣虎他们又来了这里。
天空依然晴朗,但码头上的人群少了一些,看来有更多的人收到风声了。
哑巴金依然没回来,赵瓦子眼中的焦急又添了一分。
……
第三日,冯绣虎他们再次来到这里。
还是那样的大晴天,变化不大,只是起哄的人又少了一圈。
赵瓦子脸上的伤好了一些,嘴角却因为上火起了燎泡。
明明没人问他,他却像自我安慰般地自言自语:“陈阿桨说他昨晚去堤上看过了,快了,就快来了。”
……
第四日,冯绣虎已经有些厌倦了。
在旅社推开窗往外看,天上倒是有了几朵云彩,但还是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冯绣虎本来都在考虑要不今天就不出门了,结果旅社掌柜忽然急匆匆跑来。
他的神色慌张中透着凝重,开口说道:“……公函到了。”
冯绣虎翻身而起。
……
这就不得不去了。
三人来到码头,还是二楼露台的位置,只不过今天赵瓦子不在。
他混迹在下方的人群中。
冯绣虎放眼望去,今天码头上的人格外的多,仿佛整座金堤城的人全都挤到了这里。
原因无他——因为大总统批下的公函到了,府衙装聋作哑这么久,是时候出来刷存在感了,所以市长决定在码头上亲口宣读大总统的旨意,为这段时日以来的闹剧彻底画上句号。
顺子拍了拍还在找人的冯绣虎,让他往远处看。
只见码头上临时搭起了高台,供市长宣读。
而除了市长,府衙各司的官员也尽数到场,以及那位工厂的大老板阿伯特——那是个大腹便便的洋人,穿着洋装戴着礼帽,手里杵着手杖,面庞胡须浓密,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单片镜。
阿伯特显然心中有底气,此时昂首挺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而就在他的身后,哑巴金面无表情地垂手而立。
距离这帮官员的稍远处,巡捕们肩并肩围成半圆,将所有百姓阻挡在外。
人群中冯绣虎看到了熟悉面孔——走船帮的“余孽”,赵瓦子周白浪等年轻税官阴沉着脸等待信号,以及他们各自的手下也全都混杂在人群中。
冯绣虎兴奋起来了,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不眨把下边望着。
按照哑巴金的原计划,要是宣读公函在前,便会让提前安排好的人点燃烟信号,通知南岸的癞头鼋炸船,直接将事态升级,引神庙教会动手。
看这架势,已经快到这一步了。
顺子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栏杆。
这时,方有六举起手,在半空搓了搓指头,他鼻翼轻翕,说道:“空气变潮了。”
冯绣虎心有所感,抬头望天——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忽然聚集起了乌云,天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大雨将至。
可是还来得及吗?
码头上,官员们也注意到了天色的变化。
似乎是打算在大雨来临之前把事情结束,市长拿着公函站了起来,然后朝高台上走去。
哑巴金的视线紧随市长,在市长于高塔上站定的那一刻,他正要做出手势——
“蚁封户穴——”
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蚁封户穴——蚁封户穴!”
冯绣虎他们也听见了,齐齐转头看去。
街道另一头,陈阿桨狂奔而来,口中高呼不绝。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暗号,堤上蚁封户穴,意味着大水已至。
围观人群中不少人回首观望,此举引得市长不满皱眉——他正要发言,是谁这么冒失,在这关头插话?
就在此时——
忽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皆惊,慌乱中纷纷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西面长堤上升起滚滚浓烟。
异变突生中,众人尚未回神,忽又听身边有人仓皇高呼:“祭礼未成,神祇震怒!大汛将至,水漫全城!”
紧接着又有更多的声音呼喊。
“江流公发怒啦!”
“大水来啦!大家快逃啊!”
此言非虚,人们听得分明,耳边隆隆声如闷雷作响;也感受真切,脚下震颤似有地龙过境。
常居大川边上,金堤城百姓如何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大水真的来了!
冯绣虎站在高处,看得更加清楚。
手底的栏杆在颤抖,耳边是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人在苍穹上擂动战鼓。
他闻到空气中泛起了水腥混杂泥土的腐殖气息。
随着第一滴雨水打在冯绣虎的手背上,他抬眼远眺大川上游。
起初是地平线上一条浑浊的、不断膨胀的棕黄色巨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吞噬着河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推攘,裹挟着从上游冲下来的船只残骸,还有整块被剥落的土岸表皮,轰然而至!
水面不再是平面,而是沸腾的、翻滚的、布满巨大旋涡和陡峭水峰的活物,浊浪排空,激起的水雾直冲云霄,与低垂的铅灰色雨云绞缠在一起,天地一片混沌。
数年来坚固得如同巨兽背脊的石砌长堤,今日在这愤怒咆哮的大水面前,竟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当大水以万钧之力狠狠撞向堤身,那声音——是山崩地裂的巨响,是千万面战鼓同时擂破,震得人肝胆俱裂耳膜欲穿。
波涛中长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石块像被无形巨手抠挖,簌簌滚落,瞬间就被咆哮的浊流吞噬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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