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穿越:诸天的我各个都是人才 - 第468章 相父的最后一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468章 相父的最后一课
    夜,已深。
    月华清冷,如霜雪般铺满了秦王宫一隅庭院,將院中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银边。
    空气中瀰漫著桂的清香,却驱不散一份沁入骨髓的凉意。
    庭院中央,一局棋,两个人。
    一袭玄黑王袍的少年君王,执白子,眉宇间带著与年龄不符的锐气与深沉。
    一身素白儒衫的中年相邦,执黑子,面容温润如玉,眼眸却深不见底。
    嬴政,吕不韦。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交错纵横,绞杀正酣,宛如两条於无声处搏命的巨龙。
    嬴政指尖拈著一枚温润的白子,迟迟未落。目光看似凝注於棋盘,思绪却早已飘远。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是少年嬴政记忆中的寻常画面。
    那时,他是求知若渴的弟子,对方是倾囊相授的师长,月色与棋局,皆是那般温暖。
    而现在……
    每一次对坐,都像是一场无声的权力交锋。
    自认为心性成熟,已然能担当为王者责任的少年王者,如一头渴望挣脱所有束缚、伸展羽翼、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雏龙。
    可在“相父”的眼中,自己,似乎永远是那个需要被庇护、被指引的稚子。
    两人便终究无可避免地,走向了那条所有帝王师徒都无法逃脱的宿命之路。
    很难说,吕不韦此举,就是为了一己之私利。
    毕竟,当前的大秦,確实处於一个关键的时间点。
    进,则横扫六合,併吞八荒,开创万世未有之伟业;
    退,则功败垂成,不知何时才能再有一统天下的机会。
    面对此等情况,便如诸葛武侯北伐一般,根本不敢轻易放权於他人之手。
    ……
    嬴政的视线,重新聚焦於棋盘。
    吕不韦的黑子,代表著秦国的棋势,在占据了绝对优势之后,却忽然变得步步为营,滴水不漏,甚至……隱有退意。
    作为如今掌握著大秦最高权力的人,他的意志,便代表著秦国这架庞大战爭机器的前进方向。
    可是,嬴政却从中,窥见了一丝他绝不愿看到的退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终於落子,清脆的“啪”一声,如玉石碎裂,打破了庭院的寧静。
    “相父,观君棋路,似乎认为,此番面对六国合纵,我大秦……会败?”
    吕不韦端坐如山,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並未回答。
    淡定落了一子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嬴政的心微微一沉。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胸中属於帝王的掌控欲,如暗火般升腾。
    他又拈起一子,声音却放缓了几分,带著一股少年君主自以为是的成熟:
    “若相父是因宫中之事,有所顾虑,大可不必。公事,私事,政……分得清。”
    吕不韦依旧没有抬头,隨口便拋出了一个与眼前棋局、与宫內爭夺都毫不相干的问题:
    “王上认为,我大秦军队之所以能百战百胜,横扫列国,是为何故?”
    这个问题,太过宏大,也太过基础。
    嬴政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標准答案。
    “因我大秦,有商君之法为基石,国富民强;有六世君王之积累,底蕴深厚;有无数良將悍卒,用命於前;有百万黎民,耕战於后……”
    他可以列举出上百条理由。
    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相父此刻真正想听到的答案。
    相父的每一个问题,从来不能只从问题本身去寻找答案,还必须结合当前的局势,去揣摩那隱藏在问题之下的真正潜台词。
    这是一道考验。
    也是吕不韦常用来引导嬴政思考的一种教学方式。
    那么,换而言之,相父真正想问的便是……
    “我大秦如今,到底失去了什么,以至於让相父认为,此战无法必胜?”
    嬴政捻起一枚白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那冰冷的触感,却久久未能落下。
    因为他想不出来。
    这份无力感,让自认为已经成熟、足以亲政的他,感到一阵发自內心的恐慌,以及隨之而来的羞恼。
    身为王者,若连自身的优势与劣势都看不清楚,他又谈何执掌这个庞大的帝国?谈何去完成歷代先王都未能完成的、併吞八荒一统天下的旷世伟业?
    这对心高气傲的嬴政而言,是一种绝不能接受的打击。
    他沉思了良久,缓缓將手中白子放回棋盒,不確定的试探道:
    “是因为『罗网』?我秦国在韩、魏两国经营多年的暗子,被那墨家统领连根拔起,使我军……失去了情报上的优势?”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变数。
    可单只是如此,在他看来,虽有影响,却並不足以真正动摇那决定数十万人生死胜负的天平。
    “嗯。”
    吕不韦先是点了点头,隨即,却又摇了摇头,“王上说对了一半。是情报出了问题,却……不只是罗网。”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散了氤氳的热气,“兵法有云:明君贤將,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
    “我大秦百年来,对列国的攻伐,之所以能势如破竹,百战百胜,不仅在於我国的日渐强盛,国富兵强,更在於……”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说出了句足以顛覆嬴政认知的话:
    “……敌国之烂!”
    “烂?”
    嬴政不解。
    吕不韦看著面前这个,身高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少年君王,看著他那张与先王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三分不怒自威的霸气的脸庞,眸光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有些东西,在今夜,是该传授给这位未来的帝国主宰了。
    一些身为臣子,绝不希望君王所掌握的,一些坐在他这个“相父”的位置上,绝不应该让君王知道的东西。
    “赵王后与郭开;魏王后与魏庸;韩王新继任,还没来得及在后宫寻觅一个合適人员,外朝却有一个姬无夜。”
    “甚至包括楚太后与李园。这些大多都是我们的人,或者我们所希望上位,且可以操纵的人!”
    嬴政嘴唇有些发乾。
    聪明的他,已经隱约猜到了,吕不韦想要讲些什么。
    吕不韦看著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继续用那平静讲述:
    “这些人,或为王后,或为相邦,或为外戚。他们,才是我大秦能够以少胜多、长驱直入的根本原因。他们,才是列国屡战屡败的根源所在。”
    “每一次开战,敌军的城防部署、粮草路线……都会清清楚楚地,摆在我的案头。”
    “甚至,只要给的钱够多,我让城防『恰好』出现漏洞,让粮草『恰好』付之一炬,让他们蛊惑君王,在后宫吹枕边风,说前线统帅要反。”
    “王上,现在您告诉我,这样的仗,要如何才能输?”
    嬴政沉默了。
    吕不韦將手中黑子重重按在棋盘上,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嬴政,又拋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嬴政感觉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看著眼前神色肃然、气势逼人的吕不韦,心头莫名升起几分无法抑制的慌乱。
    『相父……相父该不会是要在今晚,跟我彻底摊牌了吧?』
    毕竟,根据以上几对角色的组合,不难推算出。
    他秦国羋太后与穰侯,华阳太王太后与昌平君,以及……
    自己的母亲赵姬,与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相父吕不韦!
    权臣与王后,外戚与太后,宫內与宫外联手,將国君架空!
    但他毕竟是嬴政!是未来那个横扫六合的始皇帝!
    只是瞬间的慌乱与惊恐,嬴政便平復了心绪,艰涩开口:
    “因为,贵族的利益,与王族的利益,相同,但也不同。”
    “王族是最大的贵族,但王族与国同体,国之兴衰,便是王族之兴衰。而贵族.无论在哪里,都是贵族!”
    “只要能够壮大家族,贵族是不介意用自身权势,用国家利益去置换。哪怕十成国家利益,只能换来四分家族利益,也在所不惜!”
    “纵使国亡,於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个王上罢了”
    “便是如此了。”
    作为秦国如今的第一大权臣,吕不韦的眼中,却露出了一抹讚许。
    不愧是天生的王者,即便內心受到再大的衝击,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內,抓住问题的核心。
    “王上,您要记住,”
    吕不韦的语气,忽然切换到了一种嬴政极为熟悉,在他处理事务时,冰冷而理性的“商人”模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战爭,说到底,也是一笔生意。”
    他以魏庸为例,继续深入剖析:
    “在战场上,杀死一万名魏军士卒,我大秦或许也要付出三千锐士的性命,以及海量的粮草军械。”
    “但,买通一个魏国的大司空,只需要些许黄金,以及一些他想要的、虚无縹緲的承诺。”
    “前者,我大秦会痛。后者,我大秦……毫髮无伤。刀剑会卷刃,粮草会耗尽,生命会消逝,但黄金……只会换个地方存放,有朝一日,终会流回我大秦的国库,甚至是他们亲手奉还。”
    “如今,魏庸死了,韩亦变天。”
    吕不韦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惋惜,
    “我们在魏国的罗网据点被拔除了,这无所谓,只要有利益,总能找到新的合作者,些时间和金钱,总能再渗透进去。可魏庸被拔除了,魏国的军队,就有了获胜的可能。”
    “此刻继续与合纵联军硬拼,能不能贏?当然能!但我大秦的士卒,要死伤多少?粮草军械,要消耗多少?这『成本』,就变得太高了。”
    “成本太高,利润太薄,甚至可能亏本。从『生意』的角度看,这时就需要及时止损,找下一个风口。”
    听完这番话,嬴政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棋局,已然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曾经以为的大国征伐,是金戈铁马,是气吞万里如虎,是属於英雄与王者的热血澎湃。
    然而在这一刻,华丽表象被无情地撕开,露出了其下最真实、最丑陋的內核。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利益置换,以及骯脏齷齪、甚至下贱卑劣的阴谋与背叛。
    然而,吕不韦的教学,还未结束。
    “赵王偃,活不久了。”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微笑著,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嬴政瞳孔一缩:“相父何出此言?”
    吕不韦端起茶杯,幽幽开口:
    “因为他废黜了与正妻所生的长子嘉,改立了新任王后的儿子迁为太子。而有了储君,君王就有了可替代性。”
    “因为,赵王偃活著,那位娼妓出身的王后,就永远只是王后。可若……幼主继位,她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代掌王权,將整个赵国都变成她掌中玩物。”
    庭院里静得可怕,只有虫鸣声,衬得这番话语愈发阴森。
    吕不韦微微前倾,低语道:
    “一个野心勃勃的王后,想要成为一个掌控实权的太后。王上,您说,她会怎么做?”
    “轰——!!!”
    嬴政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最末端,一路直衝天灵盖。
    他惊得险些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幼主继位!太后掌权!
    吕不韦这番话,看似是在赵王后,可听在嬴政的耳中,却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说他那位日益沉溺於权欲的母亲……赵姬!
    吕不韦,和自己的母亲……他们不也正是“幼主继位,权臣与太后代掌王权”吗?!
    而他的父亲,庄襄王,亦是壮年而死,死得……何其突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愤怒,瞬间攫住了嬴政的心臟!
    他甚至感觉到了窒息!
    看著嬴政那瞬间变得煞白、甚至有些扭曲的脸,吕不韦脸上的阴森尽散,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温和:
    “所以啊,王上。”
    “坐在这个位置上,可千万、千万,不要轻信任何女人,哪怕是你的母亲,哪怕.是你最爱的人。”
    “因为您永远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盘算的,又会为了什么,將刀尖对准你!”
    “有形的利刃,密卫会帮您清除,可王后亲自餵服的汤药,却是几乎无解的。”
    “即便最忠诚的太医,他的手也可能被別人的黄金所引导。一碗过烫的汤,一味不对的药草……君王的性命,远比想像中要脆弱。”
    嬴政將这份血淋淋的警告,死死地刻在心中,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暗暗发誓,自己日后,绝对不立王后!更要在饮食、汤药之上,多百倍的心思!
    吕不韦见他听进去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
    “我与先王,相识於微末,乃是至交。先王在赵国时,便身虚体弱,落下了病根。更何况,宫中尚有华阳太王太后与夏太王太后在,即便赵太后……呵,先王若是在世,我的处境,反而会更好一些。”
    他这话,像是在向嬴政解释,为自己洗清嫌疑,却也带著几分无人能懂的感慨与追忆。
    嬴政这才反应过来,秦王宫內部错综复杂的权力结构。
    他父王的死,对相父而言,从最纯粹的利益角度去分析,確实是利弊参半,甚至是弊大於利。
    毕竟,相父在父王健在之时,便已经是相国,大权在握。
    这与那楚国的李园,那种完全依靠妹妹上位,亟需国君暴毙才能攫取最高权力的外戚,有著本质的不同。
    在这一刻,嬴政也终於彻底明白了,吕不韦为何想要撤军。
    此番,没能阻止六国合纵是其一。
    而主攻的魏国,其內部又死了魏庸这么个至关重要的“带路党”。
    大秦就算能贏,也必將是一场惨胜,伤亡也必然惨重,確实划不来。
    而若能隱忍两三年,待国內的郑国渠修成,关中沃野千里,国力更上一层楼;
    待那赵王偃“暴毙”,赵国陷入夺嫡內乱;
    再在魏、韩两国,著手培养一个新的“魏庸”、“姬无夜”。
    到那时,再兴兵戈,六国便彻底失去任何翻盘的可能。
    即便是嬴政,也不得不承认,相父这一步棋確实精妙,而非是担心落败,而威胁到自身威望。
    只是他习惯性的,试图以最小代价,去获取最大的利益罢了。
    这一刻,嬴政心中对吕不韦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位“相父”,在权谋手段上的巨大差距。
    就在吕不韦收敛心中情绪想要再说些什么时,眼角余光突然察觉到了天边。
    一道璀璨至极的流光,自东方始,拖著长长的焰尾,横贯长空,坠向北方夜空!
    “啪——!”
    作为杂家开山祖师的吕不韦,本身便是易学大师,精通占星术,瞬间意识到了此番星相代表著什么,手中茶杯跌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摔得粉碎。
    茶水四溅,碎片迸射。
    这位运筹帷幄、视天下为棋局的相国,在这一刻,脸上血色尽褪。
    (本章完)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