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 第756章 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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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6章 神医
    石簪雪含笑收回酒盏,同样仰颈饮尽。
    搁盏轻叹:“裴少侠前一句话说,‘咱们认得很久了’,结果交了底,紧接着就是‘今日算是咱们第一次相识’。裴少侠,现下你真是不同往日。”
    裴液笑。
    “你这话说过很多遍了。”他道。
    “因为在博望第一回见到的裴少侠,实在像春天的柳条一样,令人怀念。”
    裴液道:“你这种话我理会的,嘴上是夸赞,实则是批评,目的是管教,漂亮女人爱说,我不听的。”
    “……”
    裴液笑:“石姑娘快说,有什么强得可怕的人。”
    “我不说了。”
    “且说且说。”
    石簪雪道:“天山里这么多人,一时半刻怎么说得清呢。裴液少侠如今身孤势弱,知晓了也没什么用处,不妨先说说裴少侠在神京的处境吧,好知晓咱们从何开始。”
    “石姑娘不讲敌人,怎么盘算从何开始。”
    石簪雪沉默一会儿,抬指沾了沾杯中之酒,在案上写了一个“叶”字。
    然后覆掌抹去。
    裴液自斟自饮了一杯,望向湖面:“我在神京,并非全然势单力弱。我在晋阳殿下山头,仙人台也有所庇护。”
    “裴少侠在神京,自然脱不开李台主的掌心。至于晋阳殿下,我们从陇地来前,就收到她的来信了。”
    “哦?信里写什么?”
    “与我等介绍了神京局势,听闻来意后,邀天山前来共舞波涛,颇有大君之风。”石簪雪道,“晋阳殿下没和裴少侠说么?”
    “我不知晓有这种信。”
    “那裴少侠可以时时问我。”
    裴液笑:“多谢。”
    石簪雪提了提酒壶,还剩最后一些,斟给了裴液。
    “裴少侠觉得,李台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道。
    “很厉害的人。”
    石簪雪抬眸看向了他。
    “就这个了,很厉害的人。”裴液道,“我关于西庭心九成的信息,都是从李台主处得来。”
    “裴少侠觉得,他对西庭心、对天山态度如何。”
    “我人微言轻,和李台主相见的机会并不太多。”裴液道,“就我所见,李台主是在帮我掌控西庭心,于天山倒并无多言。”
    “他帮裴少侠点燃了西庭心。”石簪雪缓缓叩着杯壁。
    “不错。”
    “李台主执掌仙人之台,端坐神京,知晓他名字的人都很敬畏。不过见过他面的人很少。”石簪雪道,“今次入京我们也会见他一面的。裴少侠,我不知晓你与他关系如何,也许伴君如伴虎,但要掌控西庭,离不开他的态度,裴液少侠若遇什么难处,可以联络天山。”
    裴液心想确实是只老虎,点头道:“那等石姑娘这边见过李台主,咱们再详聊。”
    石簪雪抿了口酒,桌上安静了一会儿。
    “裴少侠,能说说西庭心究竟是怎么回事么?何以接洽天之权柄。”她望向少年,“天山千百年的追寻,所知却只来自于断句残篇。”
    裴液摇摇头:“听不太懂。我所知的一切,来于李台主,等天山见过李台主后,再详聊吧。”
    “好吧。”
    裴液看着她:“石姑娘还没跟我说,你背后又都有谁呢?”
    “也等我们多了解些神京局势后,再告知裴少侠吧。”
    裴液想了想:“我听说,要登位西庭,真正成为西庭之主,最终还是落在西境大地上。天山想来知晓这件事?是个什么流程?”
    石簪雪微笑:“这我也听不太懂,还是日后再详谈好了。”
    裴液笑,低头提起案上之盏,向女子一举。
    石簪雪叮然一撞,两人仰颈饮尽。
    池风拂面,春日慵懒,裴液高高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了纱幔,令光明的青阳泼洒进来。
    凭栏道:“石姑娘,多谢款待,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以前我一直不爱喝酒的。”
    “裴少侠长大了,喝些酒也没有什么。”
    裴液笑:“跟那有什么干系。”
    “裴少侠离去前说一声,我再给少侠取两壶。一壶少侠自饮,一壶可以献给晋阳殿下。”
    “那多谢了。”裴液转过身来,声音轻了些,“石姑娘,挺久不见。在这里瞧见你其实心里颇觉亲切,半年来,神京城里难见西北故人。”
    “裴少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呢。”
    “这暂时也难说,也许今年,也许再过两年吧。”裴液道,“我现下不是回不了西北,是不大好离开神京。”
    “身负神器,也是牢笼。”
    “是啊。”
    “不过除了我,裴少侠应当有更想见的西北故人吧。”
    “……”
    石簪雪瞧着他:“缥青不想打扰裴少侠,裴少侠回京这些天,怎么也不来寻缥青呢。”
    裴液默然一会儿:“不怕石姑娘笑话……我心中胆怯。”
    “那总不能就再也不见了。”
    “嗯……她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晓,不过总在园子里的,我就不多留裴少侠了。”石簪雪微微一笑,“今日能交心一谈,甚为宽心。往后山高路远,咱们尝试同行。”
    “不错,尝试同行。”裴液轻一抱拳,“那么别过了。”
    “回见。”
    裴液提剑离开亭台,走出纱幔,门“吱呀”打开又关上,水榭之中又只剩下风与春光。
    石簪雪坐了片刻,回过头,一位英美的女子正静静立在栏前。
    她负剑在背,眉目冷冽,身姿如松,垂目看着石簪雪。
    “姬师姐。”
    “他怎么说。”
    “裴少侠愿意追寻王母旧迹,登上西庭之位。”
    姬九英淡声如冰:“谁不愿意呢。”
    石簪雪从案前站起来,敛了壶与盏,取水冲洗:“愿意给天山当主人的很多,但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天下不过寥寥几人。”
    “你信他是?”
    “姬师姐,你负【双成】之名,心里期待的主人是什么样呢?和裴少侠差得很远么。”
    姬九英垂目:“我不期待任何主人。”
    “那当年师姐就不该承接【双成】之名。”
    “一些枯文腐迹,也就石师妹奉为圭臬了。”
    “姬师姐,咱们当年是一同授名七玉,那时候咱们半夜一同去阁里翻王母穆王之事,在烛下聊得口干舌燥,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呢。”石簪雪微笑,低声,“虽然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师姐想必也不会忘了。”
    姬九英没有讲话,她盯着这位容貌数一数二的师妹:“五六年前的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我只希望五六年后,咱们还能烛下相谈,不要有谁成了腐肉白骨。”
    “西庭既现,止步缩手,又何异于腐肉白骨。”石簪雪敛了微笑,认真望着姬九英,“姬师姐,我讲实话吧,凡摘取七玉之名的,没有谁不冀望着西庭主威伟的身影,即便不在姬师姐的口中,也一定在姬师姐的梦中。”
    “……”
    “只是在姬师姐心里,那个身影一直是凭空从天上降下来,如仙如神,完美无瑕。你不能接受它原来是来自于和我们一样的地上,来自于一个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的少年罢了。”
    姬九英垂眸:“那正是我要说的,难道他除了会用剑,还有什么本事吗?”
    “本事不是写在人脸上的,少年也是会长大的。”石簪雪道,“今日云琅崆峒之事,裴少侠做得不就很好么。”
    姬九英倒没有反驳,转头望向了池水。
    “他站起来时,至少很令我惊喜。”石簪雪低声,“一群庸才不服西庭心落在外人手里,还以为留在天山,他们就有机会呢……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在问所去面前下池么?
    “裴少侠也许还稚嫩,但眼界谋略都可以增长,而心里胆怯、八面玲珑之辈,从根上就不配做君主。”石簪雪轻叹,“姬师姐,我的眼界并不比你低,我也等着一位真正英才大略的主上,来驱策我呢。”
    姬九英默然一会儿:“你不登羽鳞试,那就早些晋入玄门吧。”
    石簪雪微微一笑:“谢师姐关心,我本月找个日子。”
    ……
    ……
    鹤杳杳坐在亭子里翻着小剑册。
    刚刚在坐席上裴液和她聊了一半的那条剑理她找到答案了,但裴液还是没回来,于是她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时候她想那位石姑娘也没说会把裴液带进去多久,这已经一刻钟过去。若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乃至到入夜可怎么办呢?
    她忍不住四下去看,总觉得这亭子四处漏风,而且太过显眼,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担心有个人看见了便上来搭话。
    她一想起那种场景,就忍不住轻嘶口气。
    但她又不能进去找,石姑娘既然让她留在外面,那他们一定是说些只有两个人能听的话、做些只有两个人参与的事,自己要是进去听见看见了,说不定是大大的尴尬——在这种事情上她有着充分的惨痛回忆。
    想了半晌,她最终还是决定低下头,完全不去看周围,做出沉迷的样子。这样即便有人看到,大概也不会过来打扰吧,须知,有时候视线的接触才往往是一次可怕交谈的开始……
    “你好,鹤杳杳,打扰一下。”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鹤杳杳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这个走路没有声音的灰衣少女。
    她立在桌边,垂眼望着她。
    “……你、你好。”
    “我是泰山药庐的屈忻。”
    “……你好。”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对不起,我马上走。”
    “我没让你走。”
    “哦。”
    “鹤杳杳,你是不是有病?”
    “……对不起。”
    “我没骂你。”
    “哦。”
    “我是问你,是不是有病。”
    “我……有么?”
    屈忻拿出一支小笔和一个小本:“我今天一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是不是不敢和人说话。”
    “……”
    她好厉害,又好无情,鹤杳杳愣愣想。
    “我三年前注意到有这种人,不会和人讲话,难以与人正常交往,很稀少,但呈现出统一的特征。”
    “我们……只是比较内向……”
    “不。内向之人不愿意、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但并不是不能,你像是缺少这种能力。”
    鹤杳杳一时茫然:“是吗?”
    “嗯,你是不是只能通过背诵来扮演一个会说话的人。”
    鹤杳杳震惊地看着她。
    “看来是了。”屈忻低眸在本子上写着,“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觉着这是一种天生的心神小疾,平日也不大影响。等我开发好心神境的治疗体系,就可以深究清楚,然后治愈了。”
    鹤杳杳想了一会儿也不知该怎么答话,只好愣愣道:“谢谢。”
    “不客气,那你现在就算我的病人吧。”屈忻看着她,示意,“我已经把你写在本子上了。”
    鹤杳杳其实不太想,但她都把自己写上本子了,那她也没什么好说,于是点了点头。
    屈忻满意合册:“这个诊疗免费。”
    这话真令鹤杳杳双眸一亮:“太好了。”
    “那咱们就是很熟的朋友了。”屈忻断定,“现在我问你,裴液上哪去了?”
    “……”
    “裴液上哪去了?”
    鹤杳杳沉思一会儿:“屈神医,你和裴少侠是好朋友吗?如果不是,我不能告诉你他的行踪。”
    屈忻点头:“我们当然是啊。”
    鹤杳杳蹙了蹙眉,却摇头:“不对。你和我交朋友,是为了打问裴少侠的行踪,这是拉交情来套话;如果你和裴液少侠是好朋友,那就不用和我交朋友啊,我也会告诉你的。”
    屈忻沉默了一会儿,纠正:“咱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你不应该怀疑我。”
    鹤杳杳也沉默了一会儿,道:“屈神医,我觉得……你好像也有和我一样的病。”
    屈忻低头看着鹤杳杳,鹤杳杳仰头看着屈忻。
    裴液这个时候从水榭走出来了。
    有些惊喜地来到了亭子上。
    “裴少侠,我发现一个偷偷打听你行踪的人。”鹤杳杳鼓起勇气道,“就是她,她还自称是你好朋友。”
    裴液怔,笑:“这位是泰山药庐的【小药君】屈忻,确实是我的好朋友的。”
    上次朱镜殿一别,裴液也挺久没见到这位少女了,在宫里时她给他治了好几回伤,还赠了他一个二十多两的牵机偶,裴液心里现在对这少女的评价大大回升。
    “你今天来做什么——你也不怎么练剑吧。”裴液笑。
    “做些生意。”屈忻含糊答道,转过目光,抬起下巴看了桌前的鹤杳杳一眼,“现在信了吧,你是有病的,根本就分辨不出真心假意。”
    鹤杳杳有些伤心地低下头,她有些不服气,但这时确实不知道如何反驳。
    裴液瞪眼:“你胡说什么,鹤真传有什么病?”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你是。”裴液倒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医术,这时想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我么?”
    屈忻顿了一下,认真道:“裴液,我是来做好事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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