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谭 - 第1290章 别样
第1290章 别样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车映泰在带来的亲随、伴当之外;不仅重金笼络和豢养了一批,本地出身的江湖好手、知名武师;还照例纳入了本地的蕃人帮,作为外围的眼线和耳目;又与京华社签下长期的契子,获得相应的护卫资源;
至于本地武德司的那些人手,固然可以驱使之奔走卖力,也可以令其奉献和孝敬再三,但唯独不可轻易的赋予信任。道理也很简单,相对于被变相贬斥、发配养老的武德司高层;这些本地出身的中下层人员,可还没有放弃上进。
谁知道其中哪个人,就暗地里得了京中权势的授意,给他这个闲投散置的上官挖坑;要是出丑丢脸也就罢了,大不了唾面自干以安人心。最怕的是莫名其妙牵扯上什么,地方上争权夺利的侵轧和争斗,乃至不小心冒犯了公室家。
所以,为了余生时光的周全和安稳,也是对京中那些昔日的同僚,变相的示弱和令其安心。他不但严格遵循了,历代前任的各种惯例和成规;还不惜重金和仅存人脉,在下城署衙遍布的外都坊,置办了一所带着园子跨院的大宅。
只为了以备万一的自保手段;因为在这处坊区附近,可是有多处的官府驻军。既有海兵署的训作本队,也有转运司的漕营官房;既有盐铁官/钱监的巡院子弟,也有本地按察使/提刑司的三捕营之一;甚至是岭东军监院的卫队。
更别说,广州都督下辖的诸位兵马使之一驻地,也位于外都坊的数里之外的水门营。这就是当下广府的现状;就算地面上南海公室一家独大,但是大唐朝廷在广府应有的配置,还是迭屋架床式的面面俱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在南海公室的一贯强势之下,包括广州督府和三司四使在内,及其相关署衙所属的武力编制,难以在上城和中城等要害、折冲处存身,而只能在各方利益权衡和交换妥协之下,通通被挤到了下城区,相互抱团取暖的存在。
作为人憎鬼厌的风评垫底,身为天家的鹰犬爪牙,官府署衙歧视链末端的武德司,自然也不能例外;甚至除了在中城思德坊内,充当日常门面的公开署衙外,广府武德司的外院三指挥,都不能驻驻留城区;而只许停驻城郊外坊。
但长此以往下来,也让造就了一个,潜在的影响和后果;原本就活跃在市井底层,并善于渗透和经营各色灰色地带的武德司;也由此与三教九流的形形色色人等,尤其是那些位于最底层,藏污纳垢的蕃人帮;缔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被日常的官府,长期忽视和变相纵容的边缘人群;反过来成为了武德司,在地方上的最好掩护和潜在协力。而武德司则是成为某些,旋起旋灭、朝不保夕的蕃人帮,隐隐的后盾、潜在的扶持和变相庇护者。
正是依靠这种别处蹊径的方式,初代的武德司前辈们,才得以在南海公室经营的,密不透风的阴影下,润物无声的撕开一线裂隙,奠定了武德司在广府根基所在。但大多数人的努力也仅限于此了,更多的伸手和试探会遭到斩断。
一些声名赫赫或是深孚众望之人,因此身败名裂,甚至被明典正刑;或是悄无声息的横死街头、宅邸。但以蕃人帮为首的边缘人群,却是消灭不尽且源源不绝。因此经过了好几代博弈和妥协,才形成如今姑且相安的现状和局面。
也造就了广府武德司,作为变相避风头、养老地/流放、贬斥之所的特殊存在。对那些在上层权斗中,得以全身而退的老前辈而言,这里无疑是安度晚年的绝佳处。但对于那些怀有抱负、野心勃勃之辈,则是一种天然的蹉跎折磨。
一旦此辈试图做点什么改变现状,就会遭到来自本地达成默契的,各方势力的激烈打压和抑制;如果再有人进行煽动和挑拨,很容易就陷入举步维艰的巨大困境,乃至是严重的个人危机中。而对避风头之人,则是一种变相保护。
以南海公室为首的地方强项,是不会轻易容许,外来势力和干涉手段,打破这种相对默契的现状。而这也意味着,武德司内部争斗和侵轧时,所用的一些激烈手段,是没法出现在广府的地界上。只须防备一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而车映泰自然也没有,打破这种默契和现状的心思;甚至当广州贡院生变时,他也尽量遵循本分的,就近支派出了一个指挥的亲从健儿;赶往现场以供差遣。但万万没有想到,偌大问题就出在自个,一贯信赖无疑的枕边人上。
当惊闻卓玉彻夜未归,再也无法联系的那一刻,他就有种大祸临头的错觉;因此,他一边毫不犹豫的,从城外诸多亲事官环绕的庄园别墅中,连夜搬到了外都坊的大宅中。他还一度心存侥幸,通过武德司相关的线路发出飞讯。
结果,迅速传回的消息,让他如坠冰窖;刹那间从患得患失的忧虑中,骤然惊醒了过来。作为武德司中的皇世派一员;他自然并非孤家寡人,而有隐藏更深的同党;在他贬放离京之后,借助武德司接入的日常传讯,互致平安尔。
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发出一条约定好的口语,冒险确认彼此安全。但这一次,对方回复的密语也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按约定本该分做三次间隔的重复回复,居然在一次性内都回复到位了,这就让他不免骇然大惊。
这也意味着,与他暗中保持传讯的同党,早已经不复存在,或是被人雀占鸠巢了。所以,他抱着最坏的打算,躲进了这处外都坊的大宅。至少,在周围这些馆衙、驻地的威慑下,幕后黑手不至于拥有,当众强攻和袭杀他的机会。
然后,他才有机会争取到更多缓冲,为自己辨明和证身,乃至活着接受南海公室,严审问讯的可能性。至少,广府武德司里的大部分人,是不能再相信了;而他也并非独一无二的勾管,至少还有数位可以接替、取代他位置之选。
因此,在他刚刚入住的这座大宅之中;只有他畜养的私家护卫,京华社派来的游士,以及从广州府的捕盗司马处,借调来的一支快辑队;变相的充做外围的巡哨。而自己则钻进准备好的假山密室中,并降下只能内部打开的机关。
然而,躺在布置豪华的密室,织锦缎的床帐和被褥之上,车映泰依旧无法安眠。只是辗转反侧的回想着,之前卓玉所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还有加急拷打她身边侍婢,所获得一些只言片语的线索,与昔日一个个对头进行印证。
这个天杀的贱婢,又是在何时何地开始,背弃和出卖自己的呢?明明自己哪怕落魄失势一时,也竭尽所能,给予她不下过往的富贵体面;更是将与那些蕃人帮,经营扶持和银钱往来的要任,尽数交付与之,更默许她从中获利深厚。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的烦闷起来,再也躺不住而来到密室上层;打开一处暗藏的气孔。随着扑面的凉风徐徐,还有气孔外静谧安逸、灯火幽暗的偌大庭院……等等,他忽然自觉不对,庭院内未免太安静,他明明安排了人员巡守?
下一刻,他不由惊骇莫名的,拉动了暗藏的示警机关;然而,无论是巡守在外围街道上的快辑队,还是留在院墙附近的京华社游士,或是潜藏在庭院各处建筑中的护卫,乃至是安排在楼顶高处,只待稍有触动就敲锣告警的亲从。
在这一刻,都恍若是消融在了,黯淡的月色入水中……直到,一堆碎裂的肢体,突然从气孔上方,相继假山顶端掉落,血淋淋的弹动、撞击在,凹凸不平的石之间;也随风送进来了,一股浓郁熏人的血腥气息,惊得他骇然滚落在地。
随后,车映泰短促的痛呼声,引来了外间不明的笑声:“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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